中医史（七） 医德与医林故事

对医学家的道德修养，历来有着严格的要求，是我国医学发展的优良传统之一。从扁鹊、淳于意，到张仲景、华佗，从王叔和、葛洪，到孙思邈等历代医学家，凡在医疗技术上有所贡献者，几乎无不在医疗道德上达到很高的修养。他们不但身教甚严，而且多有言传论述，为后学者立有规范。明代医学家在前代基础上，对医疗道德也提出了许多必须遵循的标准。

李梴 字健斋，江西南丰县人，一代名医，精医尤重考求医经奥义，以儒家思想注释医理，强调医疗道德修养。立志编撰医学门径书，乃究心古今方论，论其要，括其词，发其隐，以《医经小学》为蓝本，编著《医学入门》（1575）一书。该书除简要阐述外感、内伤、杂病及临床各科疾病的基础知识和治疗方法外，更对初学医学之人必须具备的道德修养，提出了严格而具体的要求，被视为学习医学的门径书，在教导医学生树立高尚的职业道德思想和掌握基本的医疗技术方面，发挥了深远的影响。在医学家道德思想修养上，他强调指出：医司人命，非质实而无伪，性静而有恒……未可轻易以习医。又说：论方用药潦草而不精详者，欺也；病愈后而希望贪求，不脱市井风味者，欺也。为培养一个合格的医学家，从选择学生到医师临床治病等，他都提出了切实而具体的要求。

陈实功 我国医学史上著名的外科学家，已如前述。陈氏行医的数十年间，他十分重视医学家的职业道德，他在自己的外科专著《外科正宗》一书中，用专门章节强调医家的“五戒”和“十要”，为自己规定了座右铭，为同道和后学者立下了医疗道德规范。他所强调的“五戒”，就是强调医生五个方面要引以为戒，不可触犯。其内容主要是，医师不得计较诊金的多少；贫富病人要平等对待；医生不得远游，不得离开职位，以免危急病患得不到及时的抢救而发生意外等。“十要”，就是十个要做到的要求，其主要内容是，要求医师必须勤读先古名医确论之书，旦夕手不释卷，细心体会，使临床不会发生错误；对所用药物一定要精选，绝不可粗制滥造，影响疾病治疗效果等。陈氏所论医德，在中国医学发展史上，特别对中医外科学家的医德修养，曾产生过普遍的积极影响。陈实功因医术高明，诊金收入增加而富裕，他即以诊金之收入进行社会公益活动，如为贫穷病人赈济柴米油盐，为无依无靠病死者购置棺木，修建纪念医圣先代良医祠堂等。一次，他治愈江苏巡抚慕天太夫人垂危背疽，但他辞而不受其重金酬谢，唯言：“通州通济桥年久失修，通行甚难。”慕体会到陈氏话语之心意，当即许诺，只数月已叠石成桥。更于西门将军巷建报功祠，赠长匾“医德长存”（1621），报陈氏救母之恩德。现代医德之坏，令人甚为不安，在此呼吁，医学家应该认真继承发扬我国优秀的传统医德。

以上我们讲的是医生对平常病人的医德修养。对于那些有权有势，甚至持有生杀大权的统治者，医生要做到不卑躬屈膝，就尤其难能可贵了。这里我们仅举明代敢于坚持医学科学真理的正直御医钦谦为例作些介绍。

钦谦 江苏吴县人，一代名医，由都督府经历，荐升太医院判。明宣宗（1426~1435）朱瞻基，多次召见他，索取秘药（一种刺激性功能的药物），谦均以不知为对。最后，在皇帝再三询问下，他斩钉截铁，坚持科学态度和医学家的医德，向皇帝申述了以下一段话：“臣以医受陛下官禄，先圣传医道者，无此等术，亦无此等书，陛下承祖宗洪业，宜兢兢保爱圣躬，臣死不敢奉诏。”皇帝恼羞成怒，命力士以旃席裹头，治罪下狱。但谦之家人只知钦谦入朝，却不知什么原因未能回家，四处打听不得下落。后从一知情的锦衣卒处获悉，言械系卫狱，后幽室中。过了很久之后，皇帝醒悟，将钦谦释放出狱，并复原职。英宗正统末（1449），谦随驾出土木（按指“土木之变”）殉难。天顺初（1457），英宗复位，追赠奉政大夫太医院使，井封谦之子孙继承其职务。这一事件，其中虽包含着许多封建伦理道德因素，但钦谦的正直不谀，不畏权贵，不怕治罪杀身，敢于坚持医学科学实事求是的精神，以及其高尚的医学道德思想境界，是十分令人钦佩的。

这里我们还要讲一个历史故事，这是一首真实的史诗。历代中医为病人送医送药的佳事甚多，明代亦不乏其人其事，可以说是我国医学家的光荣传统，张文启即其中突出一例。

张文启 字开之，浙江仁和人，随当代名医张遂辰和潘楫学习医学。张遂辰祖籍江西，后迁居杭州，字卿子，著有《张卿子伤寒论》七卷，学术上推崇金代成无己。由于张卿子品学兼优，声名很大，故人称其所居之巷为“张卿之巷”。《仁和县志》称张文启为张遂辰弟子中之最著者。张文启以张遂辰为师，尽得其传，对古代医学著作又无所不读。因此，医术精良，颇有声望。然而他并不以此追求名利，相反却更加注重贫苦无依患者的医疗救助，联合志同道合者，举办“惠民药局”，由此而全活者甚众。如前所述，惠民药局乃宋代皇室所创建，后因管理不善和官员贪污，人们称之为“惠吏局”讽刺之。明代也有官办的惠民药局，然亦虎头蛇尾，有益于民者实为罕见。张文启所办惠民药局，从文献记载看，不但坚持有年，为一方民众谋取了很大利益，而且在张文启故后，子张璟、张琏亦能世其家学，实属难得。此外，张文启还创办“育婴堂”“天医院”，此乃个人慈善事业伟大之举。对于非己力所能为者，他四处呼号，请于当途，集资建筑“靖浪亭”，使渡浙江者，得免风涛之厄。所有这些，为群众特别是那些贫苦无依者，谋取了福利，解除了疾苦，人民永远纪念着他。（作者单位为中国中医科学院）

（责任编辑：刘茜）